“小赵,你看我干啥?”
窑洞里,煤油灯下,摆弄唢呐的张吹手,一张圆脸上露出茫然。
赵宁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。
他自然是想解开心里的疑惑。
而现在能解答的人,自然就是眼前这位刘家班的张吹手了。
马学延坐在一旁,抬脚朝着张吹手蹬了一下道:
“老张,宁子可是相当于你刘家班的班主,看你怎么了?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,还不能让人看啊。”
马学延说着,瞧了赵宁一眼,见赵宁神色凝起,不禁道:
“宁子,怎么了?”
赵宁没应声,身子趴在炕上,朝张吹手道:
“说吧,咋回事?”
“什么咋回事?”张吹手攥着手里的唢呐,假装没听懂。
赵宁直接开门见山道:“别装了,现在窑里就咱们三个人,赶紧说。”
“别问我啊。”张吹手一脸无奈道:“这事儿吧,咋说都不好说,算了,你还是等二娃回来,你问他吧,他说比我合适。”
赵宁心中愈发困惑。
不就是去周家山接亲嘛,怎么还搞成这么个样子了。
此时马学延也好奇了起来,抬手搂住张吹手肩膀,咧嘴道:
“老张,咱们可是老熟人了,有啥不能说的,宁子接了活儿,找你们一块挣钱,你还扭捏上了,咋,你还真想当黄花大闺女?”
“马学延,你小子跟我少贫嘴。”
张吹手放下手中唢呐,歪头朝窗外瞄了一眼,回过身看向赵宁。
“小赵,不是我不说啊,是我真不好说,一嘛,事跟我没关系,二来,我又不是班主,我要是说了,那不成背后地背嚼舌根了嘛。”
赵宁闻言,思量一番道:
“那行,不说就不说吧,张吹手,我也不为难你,不过”
忽明忽暗的煤油灯光下,赵宁出声道:“这不会影响咱们后天去周家山接亲吧?”
“这个不好说。”
赵宁心中咯噔一声。
真是怕啥来啥。
不过张吹手不愿意说,那就算了。
待会等刘二娃回来,直接问他。
现如今赵宁身为赵家唢呐的传人,身份相当于刘家班的班主。
赵宁问刘二娃,也是理所当然的。
毕竟这趟活儿是他接的,刘家班的人又是他找的。
万一去周家山接亲,出了乱子,那赵宁就得负责。
只是,半响功夫过去,赵宁还没见刘二娃和那个孙吹手回来。
倒是白瘸子带着媳妇,以及儿子白爱民,一同端着酒菜送了过来。
“来,你们这一路辛苦了,赶紧吃饭,吃完早点睡,明天我一早把院子打扫干净,你们就好好吹。”
赵宁闻言,点了下头,一边接着酒菜,摆在炕上的木桌上,一边扭头朝着窑洞门口望去。
可刘二娃俩人还是没回来。
马上就当新郎官的白爱民,满脸春风地掏出身上的烟散着,突然道:
“刘家班就来了一个人?”
“二娃和孙吹手也来了啊。”
白瘸子说着,将佝偻的腰身一直起,忙道:
“小宁,刘二娃他俩人呢?”
“出去了。”
“哦,那没事。”白爱民应声说完,笑着道:“你们先吃着,等刘二娃他们回来,等下我跟我爸,陪你们好好喝几盅。”
马学延总算抽到白瘸子家的烟了,一脸感慨道:
“老白啊,你看看你,成天就知道抠门,还是我爱民哥会来事,不光散烟,酒菜都一块上了。”
白瘸子哼了一声,抬手打发媳妇回去隔壁窑洞,一边脱鞋坐在炕上道:
“马学延你个死小子,我娃会来事,那都是我这当老子教的,你懂个啥。”
窑洞里,马学延和白瘸子又相互斗嘴起来。
赵宁接过白爱民敬的酒,喝完后,忍不住又朝窑洞口望去。
这趟活儿,他可是一点岔子都不想让出。
好在一根烟刚抽完,赵宁就见刘二娃和孙吹手俩人一同回来了。
赵宁盯着刘二娃,看到刘二娃脸上没了之前的那么凝重神色,悬着的心刚想落下,可忽然看到刘二娃的眉头依旧隐隐紧皱,不禁暗惊,难不成这趟活儿当真不能顺利?
可现在又没办法问。
因为白瘸子和白爱民父子俩都在跟前。
赵宁只好将嘴角的话继续压在心里。
刘二娃刚坐在炕上,白瘸子就忙让儿子赶紧给倒酒。
“二娃叔,来,先喝一杯暖暖身子。”
白爱民倒完酒,站在一旁,捏着绿瓶瓶西风,见刘二娃利索地一口闷下,当即又给倒了两杯。
随后才转身向孙吹手面前的酒盅内倒了一杯酒。
而后也脱鞋上了炕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后,赵宁借着上厕所,与刘二娃一起从窑洞里走了出去。
院子里,风声呼啸,赵宁还没开口问,刘二娃抽了口眼,就率先说道:
“去院子外面,我跟你说。”
赵宁嗯了一声,俩人走出白瘸子家的院门,站在一颗洋槐花树下,刘二娃叹了口气,道:
“知道你跟我出来,是想问那件事,现在我给你说,你听着。”
赵宁站在一旁,抽了口烟,就听刘二娃道:
“我师弟孙延山,大儿子跟周家山的周贵生大女子,以前好过一段时间,俩人都快定亲了,结果周贵生不同意,我师弟孙延山前年跑了周家山村好几趟,依旧没能把事情弄成,最后跟周贵生闹的不欢而散。”
赵宁恍然了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在他的意料之中。
只是没想到,是因为这么个情况。
赵宁望着刘二娃,抽着烟,没着急说话。
孙延山是刘家班的人,他想听听刘二娃什么看法。
刘二娃扔掉手里的烟头道:
“我头前把我孙师弟叫出来,跟他说的就是,要不这趟活儿他别去了,省的见面了难看。”
赵宁闻言道:“那孙吹手怎么说的?”
刘二娃看向赵宁,一脸为难道:“我师弟他那人死犟,说没事。”
赵宁不由皱起眉头。
这能没事?
要是后天过去接亲,孙延山跟周贵生那边闹起来。
先不说把这趟活儿会搅合了。
弄不好还会把人家白爱民大喜事闹的搅黄了。
当然,这种情况也不一定发生,但万一呢?